小昨天

昨天我步行在这个异常炎热的夏天街道上的时候。背着去年时一直背到现在的布质单肩包,眯起眼进睛向前看去,南风里夹杂汗水,狭长的街道在强光中如一条两岸工整的河流。我流着自己的汗,在炽白的曝光中穿过几条街,眼前的这个城市里满是女人光鲜亮丽的长腿与我们醉生梦死般的昨天。

因为头一天吹风扇吹到感冒的缘故,头脑昏昏沉沉。坐在书店的小板凳上,把腿长长的摊出去,皮肤上全是细小的汗珠,用WH递来的纸巾擤鼻涕和擦汗。这悠闲到令人悲痛的岁月,在几个月之前,便是奢侈与扼杀。

几个月以前,我正坐在高四的课堂上,为一张数学或者是理综的试卷上的分数大伤脑筋。某天傍晚的时候,我从沉默中晃过神来,教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种场景下的夕阳,便觉它美的悲凉。它穿过不远处树与楼房的间隙,穿过破败的老式铁质窗框,落拓而准确地照在我面前摊开的书本上——白色的纸面和漆黑的字,在血色的光线下述说着我们舒缓而平顺的年少故事。

那个时候,每天在六点半的那一道铃声里爬起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厕所洗漱。有时候头发油得受不了就直接对着冷水拿从同学那里要来的洗发水洗头。最后的几个月在管理员阿姨那吃的三餐,而之前,大多是叫同学外带,自己很少出门。因为常常熬夜的原因,早晨起来便时常干呕,早饭也吃不下。教室就在寝室的楼上,管理员住在一楼,我因此而有过最长两个星期没有离开一栋楼的经历。

空旷的老式教学楼在深夜时异常幽暗,午夜之后,教室里常常只会剩下不到五个人还在背单词或是做习题。偶尔不能平静下内心的时侯,我们就用自己接起来的教学音箱放歌。有人会听很老很老的歌,也有过于新的歌曲。记得一次放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时被大家一致公认好听,于是一整个午夜时分,这梦中的钢琴声便回荡在空旷而昏暗的大教室里。而传闻ICE所在的那个学校确实乎并不比我们过得舒坦,一群复读的孩子写作业常常到凌晨两三点,他们也常常听见学校的走廊上有孩子因曾受不了压力而大声喊叫然后哭泣。然而这些对于他们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后来我得到老师的许可拿到办公室的钥匙,每天半夜下去二楼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用事先装好的软件背单词和温习。常常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每天都在和瞌睡做着最艰苦的斗争,喝很浓很浓的咖啡,强迫自己站着学习或是蹲在椅子上。记得一次一口气记住了两百个声生单词的中文解释,很开心的打电话给Castle,那时后她刚刚下了乐理课,和一群同样的女孩晃荡在回宿舍的迫近凌晨的空阔高架上。我说这么晚了那会不会危险。她说人多嘛习惯了。

 在我的小昨天里,有两个女孩考上空姐去了四川;一个女孩学画画去了哈尔滨;一个男生留在天津继续学习日语明年三月飞往美丽的岛国;一个弹钢琴给我听的梦一般女孩放弃北上而留在了南方;同城市的还有另一个男生和另一个纠葛不清长达四年并且将会继续漫长下去的女孩。

故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A走了,B留着,D去了北方,C还在南方,F还喜欢着W,可W似乎忘了F。

这就是这个小昨天体系最直观的草图了。

我们喝酒唱歌,在深夜因为自以为是的悲愤而抽掉5×3等于15支烟。

三个人站在公路上的天桥中间,其中一个像个疯子一样的对着深远的街道大声呐喊。

而故事还在继续,直到有一天A死了B死了,CDE也全都死了;又或者A活着B活着,CDE也全都活着,只有F死了,我希望那个时候W哭了。

这简单到几个字母就可以表述的人生,组成的却是最复杂的一个单词。

用那个名家的话说:它有怎样的人间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直到今天,我都还未能看清眼下这浩浩荡荡的每一天。在清晨醒来,在深夜睡下。像大多数这个年龄的末尾少年一样对早餐和午休的概念时有时无。从月中到现在过了近两周的没有网络的生活,然而庆幸我的心智本就不是靠着网络而生长起来的,离开它我也并不会觉得那是失去。独立于网络之外的这台电脑,和我做伴,像是回到12岁到18岁的那样一个没有网络的六年。可是游戏也不愿玩了,音乐也不愿听了,那些曾经蛰伏在心中的漫长的故事,也不知该如何将它们拾起并一一述说了。

知了像是一瞬间从这个城市消失,陪奶奶看电视的时候,她突然说起,我才反应过来。也许是三天前,也许是两天前,又或者只是刚才。专卖店里纷纷打出换季折价的牌子,而6月22日的夏至,一晃神它已经过去了很久。每天六点以后,天色开始缓缓深沉起来。少年时代的某个傍晚,15岁的年纪,骑车穿过熙攘的街道回家,也许快到冬天了,那时像现在一样,天色像水中的植物下的阴影一样沉默。我拐过弯去的时候,因为近视而眯起眼睛,看见那两个曾一度穿过了我短暂青春期的女孩的瘦小背影,其中一个背着鲜红色的米奇书包,她们并肩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时,我不知为何心里竟痛了一下。

而现在面对未卜的将来,逐渐明白我们不过是被绑在故事主干上的一些配角,活动的范围永远离不开这个故事这些人事。欢欣和拥抱也不过只占据最短暂的瞬间,对于这般年纪的我们来说,大多时侯我们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

那个时候的我说:既然终会散去又何必再聚。

而那个时候的Castle发短信说:2009年的冬天,不论一开始是怎样的开心,也终究不过是聚少离多。

这个女孩有着深黑色的眼眸,皮肤白皙,咋咋呼呼的把这样大动静的语气词挂在嘴边。我们以为她永远是在温暖与幸福之中的那副掌上明珠的模样,可是她静下心来的时候常常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她什么都不缺,却又什么都缺。她比谁都不缺少爱,却比谁都需要爱。

而成长的过程需要一段十分漫长的沉默。在沉默中,我以为她忘了我。

也有另一个女孩,我一度迷恋着她的模样,也将它画了下来。而故事像两个胡乱纠结在一起的线,然后越理越乱越理越乱。事实上,三要素中的起因经过结果,被越来越模糊了概念,继而是没有起因也不要结果的进行时态。

这个夏天,这个小到被你遗忘了的小昨天,就将在新生的入学仪式中,在小学生飘扬起来的红领巾里,在我背上大大的行囊去一个名字里有北的最南方时结束了。

那天DY蹲在卫生间里,我在门外说我回去了。这个从什么时候起,与我理所当然的扛起同一面青春旗帜的少年隔着一扇门对我说,你要好自为之。

我关上大门,你看,这个动作这样熟悉——我又再一次将一年的时光重重地关在了那道门的后面。

然而就像我说的那样,故事还在继续。小昨天死了,可是下一个明天还在跃跃欲试的想要成为我们的作小或作大的昨天。

想到一个很懊恼人的臭屁的哲学话——

当明天也成为昨天时,

今天的我,在哪里。

END

2009.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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