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Dy:

 

如今我发现与昨日的那些人事都失去了联系一般,独自面对着如今日渐空旷乏味的生活。我知道昨天那些提笔写一封长信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返,左上角的姓名一个个的消失,不是我忘记了昨天,而是昨天它忘记了我。

 

Dy这不是写给你的信,只不过借给你写信这唯一的动因来让现在的我有理由去面对回忆。昨天我还和未未站在你家楼下的那道铁门前,你的妈妈走过去的时候,她很礼貌的喊着阿姨好。你在背后一个劲的偷笑。这个昨天,是2008年,我们疯了一样结束了高三的那个夏天。

 

而后又是哪一天,我们晃荡在凌晨的街道上,这之前我刚刚结束了录取后宴请同学吃饭的例行公事,席上你有看到未未,这个其实你很早就知道的却接触甚少的人。你看到她的坏脾气,她的新妆扮,你于我的感情方面从来都不多说些什么。是因为默契。这个昨天是2009年,而如今转眼便是2010,我们将它抛诸脑后的同时,我想那也许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未未了。

 

从前我很少和你提起,直到是后来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更没有理由再去提些什么。现在突然这样念念不忘的回忆,是因为真的想念了。但又能怎样,这个长到没有人能够将它说完的故事,唯有像你一样品尝一杯新的鸡尾,来冲淡那胃里日渐发酵的昨天。

 

我常常笑你因为感情事的悲伤,你却从来不多说些什么,依然会在最痛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然后是一大串电影的台词。我只是笑着安慰,还能怎样,但是你一直都不知道,能那样的悲伤到哭泣,我羡慕过你。

如今我是个麻木到无药可救的人,类似于所有异性的感情,不论出于何种,统统将它归于友情。这样很好,却永远会是一个人。而如今我也终于明白,朋友永远都抵不过情人。那些女孩会在感情受挫时向我诉苦,我只是听着。然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眼泪,和大多千篇一律的故事,我因为看的多了,所以日渐厌恶了爱情。

 

我始终不能像你一样放下一些自己,去尝试一些不同的感情。我没有勇气去遇见我所希望遇见的人,既然如此,不如独善其身好了。

你知道,今天不断的变成一个又一个昨天。不久后你飞往美丽的岛国,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我在想象那是怎样的感觉。而19岁,张爱玲写下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这样天才句段的19岁,这样的数字将再也不会属于我们。

 

每个人都在为下一个明天或朝九晚五或浑浑噩噩的生活着,现在是凌晨一点,室友们都睡了。我突然想念高四的日子,每天睡前都会和GDP说很长时间的无聊话,而到这里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像GDP一样的少年,即使自己不饿也愿意陪我去食堂吃一顿晚饭。我开始习惯独来独往的生活,不修边幅的做着自己。偶尔遇到希望走近我生活的人,只是错肩过去,因我一直认为,和她们错肩而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的。

 

北海的天气一直褒有它海洋的气息,昨天傍晚,海雾弥漫了整个校园。雨林如沉静在牛奶中的南国少女。地面静默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我穿过球场边的一片草丛,沾湿了裤腿。满眼的绿色植物附上温室苔藓一样的湿气。这让我想起了不久前看的《暮光之城》。导演有意将整个影片都放在一种潮湿的意想下拍摄,这样的手法,让我对着电脑屏幕时,不断的在心中叹许。那部电影的笔记里我只写了一行字:传奇引入现实社会,潮湿的气氛和眼神的特写令人惊叹。

半年前开始了看电影做笔记的习惯,也因此每一部好电影都小心翼翼的去看,觉得不对的翻译总要倒回去,反复听清了原声对白再自己用工具翻译。总是会尽量留意每一个细节,将导演不动声色的拍摄技巧认真记下,种种种种,我所能做的。然而,每次电影结束,我回到现实的人生,猛地抬起抬头,看到书架上堆着的乱糟糟的书本,我都会很明白——梦想尚远。

 

突然又看到了去年时写给你的信和你自己的话:“

FC说我会被累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倔强。可以看一张照片很久很久,从她的刘海,眉毛,眼睛,嘴巴,神态。我不知道自己流泪了直到嘴唇感到微微的咸。可以给她的旧号码发上无数条空短信在很多想念的夜里。可以数自己的咳嗽声,第十声的时候我给她发短信。甚至昨天我开始收拾行李才了解。原来一份感情丢掉它比得到它要难得多。它那么的娇生惯养,那么的欺负人,那么的品行拙劣。我不成长,一点也不。我重复一份悲伤,傻傻的像极了那些未入世的孩子,应该再背着书包坐到CC班里去。写在这样一个人北上的列车上,天快亮。FC还在教室里看书,凌晨五点多……”

 

我不知道相对那时我们究竟成长了多少,可是我发现最前面的那段话,今天我才终于看懂,原来你所做的那些,对于过去的旧感情,悲伤着的哭着的故事,我终于完全的理解了:一份感情丢掉它比得到它要难得多。你因此悲伤不肯放手,就像我那天也因为某种我已经忘记了的原因坐在通宵教室里看书,直到看见翌日的天空如何由深蓝变成金红,看见那太阳是如何再一次照常升起。我只记得清晨阒静的校园,潮湿的三月和教室外那条很短的安静走廊。而这就是那个昨天的全部了。

 

上完计算机理论课回来接着写这些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的话。清晨醒来时听见窗外青翠的雨声,我躺在床上等室友们洗漱完毕才慢慢爬起来。大家都走后我才开始刷牙。这是我们开学不久后达成的默契——他们从不等我。这样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慢动作耽误他人的时间而感到歉疚。我在校园里总是走的很快,所以通常上课前5分钟才走出门。常常在点自己名字的前几秒出现在教室门口。你看,这算是趣事。

 

这篇文字用了“十年”这样大的噱头,说的却无非是这两三年里发生的事情。而十年前我尚不懂得这人生将会有多精彩,所以没有努力甚至仅仅是伸一伸手去抓住一些机会长长的尾巴。所以一直这样拖拖拉拉慢慢慢慢的走到了今天。也就没什么值得纪念。若要说的再惨淡一点,我一直觉得今生是从15岁才开始的,初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我真正遇到未未。后来16岁时遇到你,17岁时遇到LML。而你看,五年真的过的很快,忽略掉你小我的一年后双十的我们,以后都不能再互称少年了。

 

无意在一堆程序设计和没做完的图片中间看到某天写的小碎文,名字和BENJAMIN的那本书一模一样《一天》:

每天醒来,睡眼惺忪地从高高的上铺爬下来,脚落在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按本子的电源开关。然后从架子的最高层拿杯子牙刷洗面乳一系列去卫生间洗漱。回来后,通常电脑已经等待我输入密码。用有点湿的右手在键盘上敲打,然后回车。大概进入系统还需要的5到10秒的空闲里,拿牛奶杯装一大杯水,喝下去。电脑的桌面常常堆满昨天没有做完的程序和图形设计,和现实的桌面一样的乱糟糟……

 

你看这就是我这十年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然而故事还很漫长,接下来的你前往日本,操着一口流利的日文和我打越洋电话笑谈20岁以前种种不懂事的壮举,我希望那样的一天不会太远。

而昨天你伤过的人,和那些伤过你的人,就让她们如《那些花儿》中说的一样,随风而散吧。

突然想起原来那首KTV必唱的陈奕迅的《十年》,是写给情人的歌,后来的后来我都不再唱了,是无从唱起了吧。

 

这封信写到累了,眼下也还有太多大大小小的人事等待自己。我不是一直都知道有明天,当下的某一刻会偶尔因为一些不真实的美好而恍入隔世。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忘记出自堇年的哪篇文字,她在最后写道:

 

——太阳尚远,但必有太阳。

 

 

Yours C

200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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