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南风带去悲伤

早晨我坐在课堂上,混迹在一群对大学生活保有无比热情和向往的新生里。因为甲流的关系,学生们都带着特制的口罩。讲师在大阶梯教室的台前,声色凛然对着台下做着对于新生的第一堂大学勉励课。窗外是安静的南国海滨,高大的棕榈将枝干直直的扎入低矮的蓝天。我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专业书,中途因为闷热而摘下口罩来喘口气。带上眼镜重新看清楚台上的讲师和他身后黑板上这个学院长长的名字之后,我还是深深的呼吸了一次。在那些对于过去的无比缅怀中,这就是我的大学。

 

这个南国滨海小城的上空,永远有着浓密而数不尽的纯白云朵。海风将天空中的云团吹散,而不久后它们便又在气流的作用下凝聚在一起。多像是不散的情人,碧海和蓝天就是世界的全部。

而我便是在这样纯净且美得不真实的风景画里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这里是南国,美的如少年时代写下的诗句——嘉木南山野,与子同携游。

 

只不过,那样一个有着我们最雀跃与最悲恸的昨日早已不复。故事里的孩子也都各奔天涯。

去了哪?

 

我坐在寝室里,房间里的采光不好而打开台灯看《离散数学》。三个室友都爬到上铺去睡午觉。寝室里除了风扇声再无其他。我打开笔记本小声的放歌。在一首歌接着一首歌的跳转中,突然出现了陈绮贞的声音——我曾经那么执恋,从十六岁一直到后来,以至影响了另一个女孩对她的喜欢。也曾在某个高四通宵达旦的教室里,反复听着她的一首歌。然后在毕业之后就再没有仔细去听过她。似乎榜样在瞬间消失不见,而喜欢她的少年后来也消融在了昨天昏黄的落日中。

 

可是重新听到过去那么用心听过的声音时,我免不了还是受到了小小的影响,无法再看清课本上文字的同时,是不可自抑的想念陈绮贞。又或者是想念另一个听绮贞的女孩。

 

而如今这犹如一个混沌的时代。我那傲慢而自视拥有许多思念的昨天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全都是陌生人。

可笑的是我和另外三个室友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分开。一同去吃饭,一同去听课,一同来回穿过路线中必须穿过的球场。然而四个缄默者在一起,寝室安静的就像只有我一个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夕阳灼烈的炙烤后背,脚旁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多出来的三个影子,全都不是你。

而我感觉,我始终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着破败的球网真的像电影里一样在风中辉映夕阳。在新生的联谊活动上,对方全是外院的女生。我戴上眼镜,视线将走道对面的队列扫过一遍,确信没有和你一样让我感动的身影之后,我摘掉了眼镜。一个人站到队伍的后排,趁导生不注意悄悄在路旁的石阶上坐下来。前方是新生们愉快的拉歌。而我只是冷漠的旁观这一切。

 

我突然发现我开始想念GDP,和那段黑暗中却无比明媚的高四岁月。那个少年几乎与我形影不离,一同早起,一同存过其实很长却不觉得漫长的小路去吃令我现在无比怀念的烫粉。五角钱的油条被我们一人一半泡在粉汤中。那个时候的天空有着相对于这里灰蒙蒙的色调,抬眼时便能看见灰蒙蒙的背景下烫粉铺子后面那棵古树嶙峋的枝干。但无论那是何其朴素何其荒凉,却依旧让我觉得,那是最为温暖的岁月。

下午时我将我的床位和书桌好好清理了一次,最后将一直懒得整理而堆在床边的棉被抱起来要放进防潮袋里,却怎样也难以一个人完成。室友们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自己的书玩自己的电脑,而我也没有理由叫他人帮忙。最后我艰难的把体积大于防潮袋的棉被硬塞进去,完成之后,坐在书桌前喝水。内心却略带自嘲的笑起来——在那个时候,我略带自私的想到的人,是GDP

那个少年,小我一岁,曾经我走到哪他也走到哪。我穿过长长的街道要去给一个女孩寄去她的圣诞礼物,他骑着车子跟着我走;晚自修后的十点,我饿了想去吃夜宵,他不饿却也跟着去;运动会时我吐得不成样子,他也一直停在原地等我恢复体力可以自己站起来。我曾自私的认为他是我的影子,而其实,我一直活在我的“影子”的照顾下,在那样的庇护下,我才是真正的影子。

 

故事长到所有的结局都还未能写好,而所有的泪水也都因为雀跃的力量而暂时止住了起程。

而我对此却从来不说谢谢。

 

故事里有一张DYGDP并肩走着的照片,午夜后的步行桥上,我望着两个少年的背影,而偷偷拿起手机,将他们拍下来。那是昏黄而模糊不清的漫长走道,通往我们模糊不清的下一个明天。

 

我才发现,我原来如此自私的活着。即便曾为着一些人无私的甘愿付出一切,却忘了身后那些同样的无私为我做着这些的人。

人如贱命。傻到为遥不可及的人去做的努力,不若折回身来,去拥抱你身后的人。

 

在这个阳光如少年的盛情一般的今天。我悲伤什么?

 

往事不过青烟。

那些蓝颜长青、友谊长存的岁月——

就让南风替我怀念。

 

END

 

D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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