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回到夜色的校园


最近在看耶鲁大学的网络公开课,断断续续的,偶尔晦涩难懂,偶尔亦是有趣。有一个月了吧,今日才看到第六课,打开本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做着笔记,身后是窗外23层高的夜幕,伴随着远处的车鸣与工地的机械声。

这喧嚣的动静让人怀念数年前在南国大学里安静的晚自习。

如今想来,那是一段极为安静的岁月。

BH位于南方海滨,地广人稀亦是显得与世俗隔绝,离南海仅有15分钟的自行车程,我常常在无数个平静的傍晚独自前往海边,铁桥、红树、以及礁岩。在那过去的四年里,因为太过熟悉,所以一切优越的体验都被我所忽略,直到如今,我才第一次提笔复述。

在无数个被海风裹挟着的浓浓良夜里,我从教室的后门悄悄溜出去,但为此我并不后悔,有太多照本宣科的东西,不听也罢。

只是回想这每一个夜晚,我都做了些什么,像是做了许多事情,又像是什么也没做。四年间好像流光了一切,我坐在电脑前,在宿舍里,在食堂,在操场,在晚会的观众席上,在校门口的大排档,在海边,在去往海边的电车上,在某个姑娘的身旁。好像我除了在教室中那么少之外,我在任何一个地方。

而这正是这种安静所给予我的,在每一个声寂如雨下的夜里,每一个台风过境不得不躲在宿舍吃泡面的夜里,我足以专心在室友们都睡着后,继续写着代码或是码着文字。

哪怕偶尔独自穿梭在午夜中校园的球场,平静且柔和的校园夜色也令我心安。

虽然这四年的时间,难免会有沉闷难捱的日子,却不再记得,就好像回忆里,总觉得每一个夏夜都如此清凉。

也看过别人的校园。在路途中,或是在活动中,实际的走到过别人的校园。

大二那一年去另一个城市的一所大学领奖,由于集体就餐后回房休息错过了时间,主办方接送的班车已经走了,不得不步行赶往该校的会场。于是,穿梭在那所大学里,夜色掩盖了校区的全面目,至今我也没有再白天去过,所以印象里,几十年的高耸老树和没有亮灯的楼层融成一片。白色的是路,黑色的是积水,那是一个新鲜的夜晚,总有无数宿舍楼里亮起的灯与几栋教学楼中紧闭的门,白腿的年轻学妹和推着车偷看的少年。亲和如每一个校园的夜晚,让人不再觉得陌生。

那一年,人人尚还如日中天,因此得以看到更多的“别人的”学校的种种生活,整栋楼配合的灯光表演、夜晚停电后的手机海或是少年在女生楼下弹唱的真情表白。

而本校,也同样有着特别的夜晚。隔壁烟花厂总是在周六的夜里试验新的烟花品种,不计成本的燃放与对华丽的极近苛求倒是便宜了围墙另一侧的我们;偶尔在夏季的瓢泼大雨中与三五好友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头顶帐篷的雨声密集如蝗,雨水打湿了裤脚,电闪雷鸣间却是说不出的快意;又及每一个熄灯闭寝后依旧游荡在校园内的夜晚,总有着还未归寝的理由。

在实习半年后的某一个夜晚,我独自返校准备考试,在1月的冬季,最后一个考试日之前,大部分专业都已经提前放假。我乘出租车从市区一路朝海边的学校疾驰,远在3公里以外就嗅到了海水的味道夹杂着鱼类的腥味。继而是一大片薄雾,潮湿却不寒冷,包裹着夜色中的群楼。直到汽车驶进校门的前一刻,一切都还是是喧嚣并且带着世俗气息的。然后在那一个刹那,我并没有为此而刻意夸张,在汽车穿过校门的那一个瞬间,好像回到了久违的世界

——整个夜色中的校园被包裹在一种安静避尘的氛围中,让人燥热的工作琐事被一并褪去。就好像是一个安全区,在这里外面的世俗与聒噪的人生都伤害不了我。

而这感觉,只有离开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惊觉,只不过,我终是要毕业的和永远离开的。

大四回校答辩完毕即将离开的前一个夜晚,整个校园又停了一次电,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经历的停电。大家从网剧和游戏中掉出来,从闷热漆黑的宿舍里纷纷走到户外,我举着手机,合上蓄电供应状态的笔记本,和室友一起逛到操场。草地上黑压压到处都坐满了人,手机的光点映照着人影,我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我才发现,四年来,我们待在宿舍待在网络里的夜晚也太多了。也恰巧有这样的一个夜晚让所有人坐在一起,因为对我来说,很多认识的人,从那一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那些借着低空的云朵反射的远处城市的微光,借着月色的地上霜,借着手机屏幕的荧光交织的人工星点,是我所在大学最后一个夜晚的最终印象。而后在整个校园的一片欢呼中,由远及近的群楼间的灯光依次亮起,停电结束,灯光亮起,观众起身,舞台也就要谢幕。

两年前,毕业后我又回过一次学校所在的城市办事,顺带去逛了一些大学时代没有去成的一些海边景区。当汽车奔驰在一路南下的宽阔海滨公路上,远远望见左手边整片整片的蓝色校舍区。司机问我要不要回学校转转,我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让他直接往海边开去。我还是习惯了夜色中的校园,而今甚至没有了夜色的掩护,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座空城。

那是南方以南的海滨,低空飞行的巨大云朵饱满的似要滴出水来,车窗上慢慢落下细密的雨痕,这状景竟一如六年前,我坐着迎接新生的大巴满怀期待与忐忑的,第一次来到这里。

而那时的夜晚,也正要来临。

(去晚自习的路——摄于2009年9月)

BeiTown

2015-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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